2016年7月至今年9月15日，中央先后派出四批环保督察组奔赴全国开展督查，一场席卷全国的环保风暴不期而至。与其他化工企业一样，化肥、农药行业也没能“逃”过去。环保督察期间，化肥、农药企业得到了哪些特殊的“礼遇”？环保督查与农资产品价格上涨关联度有多大？对于环保“一刀切”的质疑，企业又有哪些苦衷？记者对此进行了采访。

    开工率下滑：限产已成家常便饭

    当记者问到环保督查对化肥行业产生哪些影响时，卓创资讯化肥行业分析师唐莎莎的第一反应是：化肥企业的开工率出现了下滑。为了佐证自己的观点，她向记者提供了一组数据：

    2016年7月12日～当年8月19日，第一批环保督查正值夏季肥销售期，内蒙古地区尿素企业的开工率从80%降至50%；

    2016年11月24日～当年12月30日，第二批环保督查正值冬储备肥期，湖北地区磷酸二铵企业的开工率从90%降至30%；

    2017年4月24日～5月28日，第三批环保督查正值夏季用肥期，贵州地区二铵企业的开工率从70%降至40%；

    2017年8月7日～9月1日，第四批环保督查正值秋季备肥期，山东地区复合肥企业的开工率从50%降至28%。

    “一些地方政府听说环保督查组要来了，首先做的是把辖区内的小企业直接关了，停了就没有污染了。大企业是当地的利税大户，尽管政府不会下达停产的死命令，但限产、减产肯定是逃不掉的！”唐莎莎如是说。

    “2016年底，中央第二批环保督查组在湖北督查期间，中国磷复肥工业协会秘书长李光恰好在当地走访企业，他在调研中也遇到了与唐莎莎反映的类似情况：为了应对督查，当地磷复肥生产企业存在叫停和减产的情况。”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环保督察期间农药企业的日子也不好过。山东省农药工业协会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今年农药企业接受的检查非常频繁，山东临沂金誉石化有限公司‘6·5’爆炸事故发生后，从6月底至7月初，安监总局对滨州、潍坊等地的危化品企业进行全面检查，紧接着8月初，中央环保督察组又到山东开始检查。与肥料产品不同，大多数农药产品属于有机化工产品，具有一定毒性，企业的废渣往往具有易燃易爆性，很多属于危险废物，自然成为环保、安监部门的‘重点照顾对象’。”

    山东滨农科技有限公司是一家从事除草剂生产的农药企业。今年8月12日，中央环保督察组对公司存在的部分项目环保手续未批先建、危险废物超期存放等问题进行了通报。在接到通报后，该公司副总经理李华表态称：“公司所处的农化行业对环保非常敏感。近期，公司以中央、省环保督查为契机，围绕存在的问题积极整改，并主动邀请了浙江九寰环保科技公司进入企业全面排查固体废物。在市、区各级领导和主管部门的督导下，公司先后投入2亿元左右，用于引进焚烧装置和引入光氧RTO处理技术，全面提升了企业的环保治理水平。目前公司的项目手续全部完备并符合法律要求，危险废物全面实施规范化管理。”

    价格飙升：事实还是危言耸听？

    “环保督察期间，磷肥和复合肥企业的减产、停产对当期开工率和产量都有影响。事后看，影响已逐渐消化，没有因为化肥短缺明显影响农业生产供应！”李光的结论令人稍感欣慰。

    对于有人提出的“环保督察导致化肥产品价格大幅上涨”的观点，唐莎莎并不认同，她给出了几个理由：第一，近几年由于尿素价格严重倒挂，很多小企业在环保督察前就已经破产倒闭了，即从市场中退出了。去年底的尿素价格上涨的主要是受煤炭价格上涨影响。第二，第四批环保督察组进入山东期间，尽管当地一些大企业减产，但他们在国内其他省份也有分厂。全国的复合肥市场是开放的，一个地区的短时期趋紧对整体市场的影响是有限的。第三，尽管肥料供给端出现了一定的收紧局面，但农民的需求并没有很大的提高。

    与化肥价格不同，去年年底至今，受环保压力影响，国内不少农药原药产品的价格缺出现了持续上涨。

    云南农业大学教授王玉卿长期跟踪原药价格，据他回忆称：“去年春节提前了近1个月，使12月份要成交的订单仿佛都推到春节后才能交。再加上新一轮的环保督察和雾霾天气应急预案，全国各地环保压力大增，这促使了原药价格出现了上涨。”

    以毒死蜱为例，从去年12月开始，国内毒死蜱原药市场供需矛盾相当突出。受环保因素影响，当时的毒死蜱原药生产企业基本全线停产，但主要中间体供应短缺、价格上涨迅速。虽然毒死蜱成交价格上涨了很多，但生产企业仍然在成本边缘徘徊，企业开工积极性下降，造成国内几乎无原药可供的境地。

    环保压力加大后，一些农药企业遇到的原料短缺问题也加剧了价格的上涨。例如，目前国内噻虫嗪原药企业开工困难，主要是环保压力导致部分企业不能正常生产，噻虫嗪主要原材料噻唑的市场价格相对稳定，但另一个中间体噁二嗪的供货缺很紧张，从目前的市场情况分析，噻虫嗪原药的市场价格后期仍会有一定幅度的上涨。

    一位曾在国内某草甘膦企业工作过的高管坦言，受环保压力，成本上涨，需求拉动等三个因素影响，年底草甘膦的市场价格有望接近3万元，但能否涨到这个水平，还要看环保的高压态势能否持续下去。

    重心前移：成熟可靠的技术在哪儿？

    环境问题越来越严重，环保整治很有必要，也是大势所趋。然而，环境整治应该是从源头到过程到终端，循序渐进的一个过程。

    “我们从来没有要求环保部门‘一刀切’。相反，环保部领导有两个明确的态度：一是反对地方在平时疏于监管，使违法企业长期存在，污染环境，这是不作为。二是反对地方平时不作为，到了环保督察、检查、巡查的时候，采取简单、粗暴的方法，片面处理发展与环保的关系，这是滥作为。”8月22日，环境保护部政策法规司司长别涛在环保部例行新闻发布会上的发言值得思考。

    化肥、农药等大型化工企业，在建厂前要做好详细的规划设计，其中一项重要内容就是在现有技术水平和配套设施的条件下，企业的“三废”处理能力。现实中化工企业只有得到政府部门的批复后才会投资建厂，一旦生产装置投产运行后，装置的排污容量将按照设计之初的水平运行，除了增加一些末端处理设备，企业能做的就很有限了。

    “环保督察组对化肥企业提出整改意见应该支持，但加强顶层设计，远瞻未来发展趋势，将环保要求的提升尽可能地前移到规划设计之初，使企业无需被动改造对行业更有意义！”李光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与李光的观点类似，中国环境科学院副院长柴发合也认为“马后炮”式的治理意义不大。他说：“生产装置长周期平稳运行对化肥、农药等化工企业很重要，经常的限产、停车会给企业带来巨大的损失。为了尽早恢复正常生产，企业可以咬咬牙投资千万甚至几亿元上个处理设施，但长此下去，谁都吃不消。”

    化肥、农药企业排污治理需要成熟可靠的技术、设备及资金投入，环保部门在强调严格执法的同时要给企业指一条明路。“发达国家在走过先污染、后治理的道路后掌握了一整套成熟的防治技术，但国内在上述领域并不完善，可供磷复肥企业选择的先进、成熟且投入产出比合理的工艺技术不多!”李光感慨地说。